【原标题：陕南蜂患之痛——陕南胡蜂蜇人事件调查】
1、胡蜂成患惊动各方
 
其实，今年春夏以来，陕南一些地方就陆续出现胡蜂蜇人事件，只不过比较零散没有成规模而已。从7月开始特别是进入9月后，胡蜂蜇人致伤致死事件不时发生，而且大面积爆发快速蔓延。安康市各区县，汉中市的西乡、镇巴、洋县、勉县、宁强、城固以及商洛市的镇安县等成为集中爆发区，截至9月底，陕南三市被胡蜂累计蜇伤人数已达1600多人，42人竟不治身亡。
 
陕南胡蜂蜇人事件一下子惊动了各方，成了国庆前夕的重大新闻。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作出重要批示，要求研究救治措施，减少遭袭人员伤亡。国家卫生计生委主任李斌、省委书记赵正永、省长娄勤俭等也紧急批示，要求进一步加强救治和预防工作，及时灭杀胡蜂，强化防范意识，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9月27日，省政府副秘书长、省卫生厅厅长戴征社就已带领工作人员亲赴安康、汉中指导救治工作，研究制定了有效措施，指导支持当地救治工作。卫生部门组织救治专家组迅速深入陕南排查蜇伤住院患者。紧急制定了医疗救治工作的技术标准和诊疗规范，编印下发了宣传手册。
 
国家卫生计生委也召开紧急会议，部署救治工作，并派出了重症医学、感染科及肾内科专家来我省指导并协助开展重症伤员医疗救治工作。
 
10月1日晚，省政府召开紧急专题会议，再次研究部署陕南胡蜂伤人防治工作。林业厅启动了应急预案，下拨100万元防治专款；省财政下拨600万元专款用于陕南三市的胡蜂防治工作；消防部门也紧急配备了防蜂服及杀虫药剂，出动警力，全力灭杀胡蜂。省卫生厅、林业厅连夜组织专家组和工作组，深入三市对口包抓，具体指导救治和胡蜂灭杀工作。
 
一场由数千人参与的灭杀胡蜂的人民战争由此在陕南全面展开。

 
2、胡蜂何以逞凶狂
 
由于对胡蜂伤人的牵挂与关注，10月6日早上7时，记者一行就踏上了陕南之旅，深入到胡蜂肆虐的安康和汉中，实地感受胡蜂阴影笼罩下的群众生活状况。
 
在陕南，胡蜂蜇人的惨例俯拾皆是随处可闻。在胡蜂被蜇的病患当中，有收获庄稼时被蜇的，有不小心摇晃和惊扰了蜂巢被蜇的，有正常路过被蜇的，有捣毁蜂巢不注意被蜇的，有因身上的气味或衣服的色彩而被蜇的。也有因怪异动作或慌张跑动被蜇的；被胡蜂蜇过的人，大多都在两三针以上，几十针很普遍，也有一二百针的。汉滨区流水镇三坪村的55岁妇女程从会，在稻田边行走，还穿着长袖长裤，就被山腰上冒出来的一群胡蜂围攻，头上、腿上、胳膊上被蜇了200多针，浑身上下全是伤疤。还有人被胡蜂狂追200多米仍不罢休，直到被蜇得遍地打滚。
 
记者听到最恐怖的一幕大概是胡蜂蜇死耕牛的事了。9月28日，石泉县云雾山镇银杏坝村村民童玉林放牛回家，把牛拴在了离自家院子不远的一棵树上，就回家干活去了。也就一顿饭的工夫，他去牵牛回槽时，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一大群足有上千只胡蜂围着自家的耕牛狂蜇，胡蜂一轮接着一轮的攻击，耕牛既无还手之力更无招架之势，被蜇得四蹄乱蹦，整个成了一只马蜂牛。不大一会儿，童玉林眼巴巴地看着心爱的耕牛在痛苦的嚎叫和呻吟声中死去，童玉林流下了无助的泪水……
 
因为惨痛，记者不想再多举例，只想综合采访和了解到的情况，先介绍一下胡蜂这个可怕的物种。
 
胡蜂（vespoidea），又名马蜂、黄蜂、草蜂等，关中人称马蜂，陕南人也称人头蜂，隶属于昆虫纲膜翘目细腰亚目针尾组，是一种分布广泛、种类繁多、飞翔迅速的昆虫，目前全世界已知的种类约有5000多种。雌蜂身上有一根有力的长螫针，在遇到攻击或不友善干扰时，会群起攻击，致人出现过敏反应和毒性反应。
 
面对如此凶狠的东西，许多人可能不知道的是胡蜂其实也是一种有益昆虫，据安康市林业局李本增局长介绍，胡蜂能捕食其他昆虫的幼虫，消灭森林和农田中的害虫，根据观察，一只胡蜂每年可捕食1000只苍蝇和1000只害虫，一个蜂巢可防治5000亩森林免遭害虫危害。胡蜂的成虫、幼虫和蜂巢皆可入中药。
 
既是益虫，怎么能如此凶残狠毒的伤人呢？
 
据安康、汉中两市的相关专家介绍，胡蜂今年“蜂狂”的原因主要是近年来植被的增多使它有了广阔的生存空间，加之今年夏秋以来，陕南气候反常，往年多雨湿润的天气今年却干旱少雨，而且气温居高不下，致使胡蜂繁殖加快活动频繁。特别是近年来城市、道路绿化的加快，也使得胡蜂的生活区域越来越靠近人类活动区。人畜有意无意侵扰到胡蜂的活动区域，就会马上受到攻击。
 
谈到胡蜂的预防和治疗时，安康市卫生局副局长何涛说，在山区应穿着厚实长袖的紧口衣服并戴上帽子，不要随便穿样式和色彩怪异鲜艳的衣服，不要涂抹化妆品和香水，若遇蜂巢，不要惊扰不要靠近，如遇胡蜂攻击，不要奔跑、拍打，就地爬倒，遮挡头部，缩小暴露面。何涛还介绍说，一旦遭遇胡蜂蜇伤，蜇伤数量、蜇伤部位和救治时间最为关键，半小时以内治疗效果最好。
 
人被胡蜂蜇伤后，会出现胸闷、心慌并患上中毒性肝炎，严重的会带来肝脏、肾脏、心脏多功能脏器损害，严重者可患上急性肾功能衰竭等，最终导致死亡。

3、全民“捅马蜂窝”
 
人命大于天。面对胡蜂疯狂伤人乃至致人死亡的严峻形势，国家卫生计生委、林业部以及省卫生厅、林业厅、消防总队等闻“蜂”而动，多管齐下，紧急驰援，上演了一幕全民“捅马蜂窝”的“人蜂大战”。
 
胡蜂的蜂巢呈葫芦状，当地人称葫芦包，因为自然生态平衡的原因，不可能对林区的胡蜂巢大面积摘除，安康市确定了全面排查和重点摘除的原则，以镇村为单位对胡蜂分布状况进行全面排查，划定重点区域。把集镇、村庄、学校周边、公路沿线、景区景点等人员密集场所作为防范重点，以林业、公安消防、科技、农业和镇村为主组建专业摘除队对胡蜂巢进行摘除；在镇村组建业余摘除队，确保每个村有1名专业摘除人员；组织林业、防汛、民政等部门调拨了防护帽、雨衣、防护手套、胶筒鞋、手电筒等简易防护用品配备到村镇；总结民间行之有效的摘除方法，把专业和传统方法有效地结合起来，尽最大努力减少胡蜂伤人，全市成立了各类捕灭队伍784支共3936人，24小时处于待命出动状态。与此相关联的是迅速编印下发3万份科学防范宣传手册和明白卡，同时在电视、报纸、网站、广播开辟了专栏，发送手机短信760万条，做到蜂巢情况掌握到户，科普知识宣传到户，领导包片、干部包户责任到户，捕灭培训到位、防护措施到位、重点区域蜂巢摘除到位，全面提高群众科学预防自救能力。
 
在石泉县云雾山镇，记者见到了正在带领大家剿灭蜂巢的镇党委书记陈彦廷。陈彦廷不仅作风扎实，率先垂范，而且决断科学。在这场人蜂对决中，他不等不靠，也不蛮干，而是从湖北恩施请来了陈建波等5位农业专业的外援灭蜂队，成立了由镇村干部和村民组成的骨干灭蜂队，由陈建波等专业培训传帮带，外援队在全镇展开了地毯式的“捅马蜂窝”的剿蜂战役。
 
10月6日上午10时许，在云雾山镇南沟村的灭蜂现场，陈彦廷正在疏散村民，灭蜂现场方圆一公里已经警戒。陈建波、李涛两位有着七八年灭蜂经验的外援，将专门的药液装进喷壶，穿上专业的防护服，带上编织袋、刀、锯子等专业工具，悄悄接近巨型蜂巢的树下，陈建波先是剧烈地摇晃筑有巨型蜂巢的树，把胡蜂全部引出巢来，霎时间，无数的马蜂倾巢出而，将陈建波团团围住攻击，他立马变成了一个“蜂人”；与此同时另一队马蜂直冲隐藏在车里拍摄的记者而来，密密麻麻的蜂像冰雹雨点般攻击着车窗，给记者当下就来了个下马威。早已成了蜂人的陈建波判断胡蜂已经全部被引出巢了，于是就开始用药液喷杀缠绕在他身上的胡蜂。这是他多年灭蜂的杀手锏，约5分钟后凶猛的胡蜂很快就失去了攻击能力，纷纷落地倒毙。这时，只见陈建波爬到树梢小心翼翼地将巨型蜂巢套上袋子取下，带到地面就地烧毁。短短的半个小时不到，一个巨大马蜂城堡就彻底被剿灭了，原来令人提心吊胆的路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村民的脸上又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整个一上午，三个巨型蜂巢就这样被顺利剿灭，这让记者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和恐惧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陈彦庭书记说：这就是他们战胜胡蜂的制胜法宝，宁可花点钱，总比群众死伤强得多吧。
 
他们就这样从10月1日开始对学校周边、居住区附近、公路两旁等重点地区的蜂巢进行围剿，共发现全镇重点蜂巢312个，现已摘除296个，剿灭蜂巢99个。镇内的蜂患基本得到排除。
 
也许是参与观看了云雾山剿灭蜂巢的战斗并无太大的危险，晚上7时30分，摄影记者阮班慧和汉滨区西大街消防中队前往该辖区火攻蜂巢，为了记录消防官兵英勇火烧蜂巢的第一现场，阮班慧和指挥队长史敏杰进入警戒线外。8时零3分，三名全副武装的消防官兵开始借助梯子攀树接近蜂巢，由于树的摇晃惊动了巢里的胡蜂，顿时大量的胡蜂倾巢出动，胡蜂竟在夜色中首先将阮班慧的左手拇指和脖子两处蜇伤，紧接着又将史敏杰队长头部蜇伤，由于怕出意外，阮班慧和史敏杰队长马上撤离现场，三名消防官兵继续火攻蜂巢。撤到街上后，当地的工作人员用醋给阮班慧和史敏杰紧急处理，一位来自西北大学在安康做胡蜂课题调查的博导也匆匆赶来，给他们俩用从国外带回的专业设备做了处理，并建议尽快到安康市中心医院治疗。10分钟后，阮班慧和史敏杰被送到中心医院急诊，经过专家组的紧急会诊后，医生用白醋给他们俩清洗处理被蜇的伤口，打完抗过敏针后留观。这时他们俩紧张恐惧的心情才平静了一点。被蜇处针扎般的钻心疼痛让小阮深深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整个晚上就在这种跳跃性的针扎般的痛中度过，一次次痛醒又一次次在痛中睡去。这一夜，蜂患之痛不仅折磨着小阮的身体，同时也折磨着他的思绪。蜇两针就如此之痛苦，试想那些被蜇了几十针甚至更多的伤患群众又该忍受多大痛苦呢？无辜的他们或许就被无情地蜂毒夺去生命，而我们又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原本在经历了云雾山人蜂大战的胜利之后，记者自觉对胡蜂的习性和防御有了一些了解，结果大意失了荆州。
 
这场剿灭蜂巢的全民战争还在安康持续着，截至10月7日记者离开时，安康市各级各类剿灭队伍已剿灭蜂巢8000余个，重点区域的大部分蜂巢已经剿灭。


4、救治还在路上
 
在省上领导的高度重视中，在卫生厅、林业厅等部门的紧急部署和现场督导下，陕南的胡蜂防治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迅速全面展开。
 
作为重灾区安康市，更是全市动员，紧急部署、紧急拨款、紧急调运装备药品，紧急培训业务人员。抽调1230名医护人员补充救治力量，层层培训医务人员达3160人次。“集中患者，集中专家，集中资源，集中救治”，全市共确定胡蜂伤人定点医院13家，市上三大医院为收治重症患者集中救治定点医院，组建了17个医疗救治专家组巡回指导，现场救治；开辟了医疗救治绿色通道，专门门诊、专用病房；同时出台“先救治，后结算“的惠民政策，将困难患者列入大病救助，还派出专人驻守省人民医院、交大一附院等转诊医院，做好重症转诊患者的住院衔接；医疗机构自筹资金772万余元，紧急购置设备，确保了救治工作的有效开展。
 
记者离开时，安康的新增胡蜂蜇伤患者人数已大幅下降，从9月初的每天三四十例下降至10月4日的14例，10月5日的12例；蜇伤患者治愈率大幅提高，已连续4天无死亡病例。
 
10月7日，记者从安康驱车来到汉中市中心医院，在该院肾病内科看到病房和楼道里住满了被胡蜂袭击的伤者，有的被蜇得眼睛肿了，有的因为过敏痛苦的呻吟，有的痛苦挣扎。医护人员精心地按照规范的救治流程给每位蜇伤的人耐心的清洗、检查、输液……这里呈现着一片紧张有序的生死大营救的感人场面，在这里随处可见医生们忙碌的身影和白衣天使焦急的眼神，是他们在这里和蜂毒展开着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不分昼夜地将一位位蜇伤的无辜群众从死神手中救回。
 
在重症监护室里，来自南郑县黄官镇的66岁辜德秀老人，10月1日在地里劳动的时候被胡蜂袭击40针，当晚就被紧急送到汉中市中心医院接受透析治疗，在医院经过抗过敏、保肝、营养支持等治疗，病情好转的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睡着啦，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来自镇巴县泾洋镇鹿子坝村六岁的张诗颖，10月6日在家附近的河边玩耍，被一只废弃蜂巢里的野蜂袭击20多针，刚上二年级的天真烂漫的她在瞬间就被蜇昏，孱弱的她头部肿胀，呼吸微弱，无力的眼睛时不时睁一下，微微张合的小嘴发出让人心碎的呻吟，从她的略微呆滞的目光里记者看到了恐惧和对生命安全的渴望……
 
汉中市中心医院的李国强副院长说，自7月以来汉中地区就开始陆续有被胡蜂蜇伤的患者入院治疗，为了确保被胡蜂蜇伤村民能够得到及时救治，医院成立了以肾病内科王敬主任挂帅的25人救治专家组，开辟绿色通道治病救人第一，李副院长谈到全市的情况时说，至10月6日15时，各级医疗机构累计收治胡蜂蜇伤患者519人，在院治疗107人。
 
昨天，本报记者在省人民医院了解到，30名安康被胡蜂蜇伤患者转入西安治疗，目前省人民医院收治15名、西安交大一附院收治14名，西安交大二附院收治1名。10月5日，省卫生厅副厅长孙振霖带领厅医政处负责人和省级专家组成员看望了由安康转到省人民医院进行抢救治疗的重症患者，并对当前诊疗抢救工作进行了现场指导。
 
胡蜂蜇人事件在我省每年都有发生，为什么今年病情严重？省人民医院副院长、省急救指挥中心副主任徐永刚说，与往年相比，今年的胡蜂蜇伤具有毒性大、进展快、死亡率高三个特点，如果处置不及时，应对不当，极易造成患者死亡。若是被胡蜂蜇伤，要立即检查蜇伤处，涂抹食醋中和毒液。然后尽早就医，较早医学干预是预防伤残和死亡的重要一环。
 
5、伤着痛着的反思
 
全国都在休息的这个国庆长假与陕南无缘！
 
胡蜂之痛之殇改变着陕南千万人的工作生活，拨动了更多人的复杂情感。
 
记者不忍追问和重复那一堆可怕的数字，其实就在记者身处陕南时，在集中剿灭了10天之后，蜇伤人的患者还在出现，数字仍在变动中。
 
但数字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就目前这个“被冰冻“的数字已经足以令人惊恐瞠目了！这里面有多少的撕心裂肺又有多少的群众苦痛？
 
我们自当反思！我们必须反思！
 
胡蜂伤人在我省特别在陕南，几乎年年都有死亡事件发生，只不过往年较为零散，今年更加集中和凶猛罢了。既然年年发生，长期发生，我们至今既没有研制出特效药，也没有建立课题攻关机构。故而，记者呼吁经过这次哀痛与慌乱之后，相关部门应引起切实重视，把攻克胡蜂伤人治疗药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集合民间、政府和科研机构的智慧与力量，攻下这个难关，造福人民群众。
 
因为胡蜂伤人的事情今后还会继续发生，除非有了对症的特效药。有人将今年的伤人事件归结于天气干旱，气温偏高，这恐怕有点怨天的嫌疑。记者想说的是，多年来陕南就没有干旱过高温过吗？答案是肯定的。不但原来有过，今后还将会有。
 
如此，在尚无有效治疗手段的情况下，在每年的高发期，我们的预警机制和应急方案能否做到更完善一些更快速一些呢。每年拉一次警报总不费太大的事吧。
 
在采访中还发现，预防知识缺乏，防治手段不足，连专业人员的设备也捉襟见肘。消防队是最为专业的，在剿灭蜂巢中竟也有20多人被蜇伤，说来真有点不可思议。
 
蜂患之痛虽已取得阶段性效果，但还在进行中，正如省政府所要求的，除全力做到生物防治和医疗救治外，还要加快研究防治方案，努力探索防治工作的长效措施。
 
蜂患，蜇在群众的身上，应该疼在公仆的心上，落实在干部的行动上！